栖迟不好再问这个,否则便太明显了,她问了别的:“瀚海府有何值得一去的地方?”

伏廷听到这问话,眼在她身上又是一扫,心说今日她是怎么了,尽问些不相关的事。

却还是给了回答:“能去的地方很多,但方便的大约也只有佛寺。”

“什么佛寺?”她问。

他说:“你先前去过。”

栖迟想了起来,她也只去一家佛寺,就是城外那家,沉思一瞬,提议说:“不如去那佛寺中住上些时日如何?”

伏廷转眼看来:“为何?”

栖迟轻声说:“在府中也感受不到什么春光,料想在外会好一些。”

这是这是随口找的理由,也不知他是否会答应。

伏廷抿着唇,脱着军服想,这似乎还是她头一回提要求。

栖迟正看着他,在等他回答。

他看了看她的脸,点了头:“我会叫小义安排。”

“好。”栖迟说完,在案边缓缓坐下,没料到他竟爽快地答应了,又悄悄看他一眼。

心想:还说他是莽夫,但这男人莽夫的时候大概只在床上了,心思分明深沉的很,否则又如何会来这突如其来的一步。

第二日一早,罗小义收到他三哥传令,做好了安排,赶来都护府。

一行仆从已将马车备好。

他在门口等了片刻,看见他三哥走了出来,快步迎上去,禀报说:“三哥,寺里已好生打点过了。”

所谓打点,就是叫选好的两队兵身着便服护在寺外,这是伏廷的吩咐,既不妨碍他人正常进香,也可保证安全。

他说完又道:“嫂嫂怎会想起去寺里住了?”

伏廷说:“她想去就去。”

罗小义笑起来:“三哥果然还是疼嫂嫂。”

他扫来一眼:“去开路。”

罗小义笑嘻嘻地去前面上了马。

栖迟走出府门来,身上披着件湖绸披风,看着伏廷:“我好了。”

伏廷点头,伸手扯了马缰,翻身上去。

新露秋霜一个打帘,一个放墩,栖迟踩着登上了车。

……

一早,寺院里还无人上香,安安静静。

山门大开,众僧在列。

住持听闻大都护与夫人竟要来寺中小住,早就领着僧侣们候在山门前恭迎。

等了约有半个时辰,方见得一行人登入山上来,住持忙迎上前去见礼。

“大都护,夫人,请……”

伏廷走前,栖迟跟在后面,随着住持入寺。

她看他今日身上换了件玄黑军服,身上挂剑,比起往常愈发一身寒冽,入殿前,忍不住扯了一下他的衣袖。

伏廷回头,见她在他腰上看了一眼,明白过来。

她是提醒他别吓着寺里的僧人。

他将剑解了,抛给近卫,才随住持进去。

住持一路做请,引着二人到了后院禅房前,呼了声佛号,停下说:“得知大都护与夫人要来,特地空出了寺中最好的两间禅房,只因寺院乃清修之地,只能冒犯请大都护与夫人分房住了。”

栖迟闻言,多少有些不自在,下意识先看了一眼伏廷。

他目光沉稳,一如平常:“知道了。”

住持道了谢,退下了。

他在此时转头看来:“看什么?”

原来早就发现了。

栖迟眼一动,转开:“没看什么。”

他多少猜到了些,嘴角忍笑,转头去看那禅房,两间是挨在一起的,都差不多,只不过左边一间朝南,光亮堂些。

他先走进了朝北那间。

栖迟见他进去了,便进了南面的。

新露和秋霜跟进来,手脚麻利地为她料理了一下房中。

只一会儿,秋霜便悄悄走近:“家主是故意住入寺中来的?”

栖迟点头。

哪里是为了什么春光,只是见伏廷是动了真的,在都护府里或许会不方便她安排,出来了会便利一些。

秋霜又小声问了句:“那家主可有计较了?”

她蹙起眉,轻轻摇了摇头:“文书要送到理应要花些时间,且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

秋霜转头与新露对视一眼,都不再多言,只当是来此游春来了。

……

栖迟在禅房里待了片刻,出来时,日头不过刚升起。

这后院里种了些花树,只是北地春晚,其实所谓的春色还不如都护府,一截桃花枝挑出来,枝光秃,花刚结了骨朵。

她站在树下,却也没用心看,只在想着这桩棘手的事。

伏廷正要出寺,经过时停了下来。

栖迟侧对着他,站在树下,大约是因为要来佛寺,今日头上绾着庄重的云鬓,未戴贵重首饰,素净的一张脸,却更显得雪白。

也不知在想什么,竟没注意到他站在一旁。

他也不出声,看到枝头一截桃枝扫着她鬓发,再看她,却仍在出神。

他伸手,将那截桃枝折了下来,又看了看她脸,手捏着,比在她发间,瘦枝缀骨朵,衬着她的发,却似个装点似的。

看了看,还是拿下来了。

是没有捉弄她的心,想到他身为大都护,却身无余钱,总不能给自家夫人只簪一支桃枝。

栖迟感觉发上被什么碰了一下,终于回了神,转头看来,才发现他站着,手上已拿上马鞭,另一只手里,却捏着一支桃枝,问:“那什么?”

他随手扔了:“刚折的罢了。”

说完往外走。

“去军中?”她问。

“嗯。”他往前走远。

栖迟想还好是去军中,看着他走了,忽而觉得发上似有什么,伸手去摸了一下,摸到了一颗花苞。

捻在指间看了看,也不知是何时沾上的。